耳畔傳來走動的聲響,躺臥軟墊上的男子翻了翻身,嘟噥著恍惚地睜開了雙眼,模糊的視線只見一個纖瘦的人影在床邊繞來跺去。
「怎麼了……妳在找東西嗎?」即便還未能清楚看清那個人的臉龐,但她的氣息早已被男子識破。
女孩沒有答話,默默取出衣櫃的裡的淡藍色洋裝,坐到化妝檯前。他記得那是兩人初次約會時她穿的裙子。
「妳要去哪啊?買東西?」男子望著她的輕聲問道。可是對方仍然半點反應都沒有,前者有些無奈地皺眉。
這小傢伙還在生氣啊。
每次只要女孩暴怒之後,不把他當空氣幾天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知道她不會給予任何回應後,男子索性也就不問了,而是躺在墊子上對鏡中正描繪著自己的眉毛的少女目不轉睛地瞧著。
他喜歡看她化妝的樣子,卻更喜歡她的素顏。女孩總是罵他矛盾難搞。
見她的妝容就快完成,男子也不再犯懶,起床伸了伸懶腰。
「吶,如果不是跟朋友有約,我可以跟嗎?」不知為什麼,今天讓他有股想和女孩來場約會的感覺。
準備好要出門的女孩仍未予以回覆。
「如果不回話我就當作默許囉?」他聽見一聲淺淺的呼氣,接著便看到她轉身要開門。
看來是可以啦!男子對她這種不老實的個性真的可說是又愛又恨。
他屁顛屁顛的抓好頭髮,還來不及換衣服跟盥洗就隨著女孩匆匆出門了。
深知依照她的個性,今天有可能交談到幾句的機率幾乎是零,男子不禁一陣嘆息。畢竟吵完架第一天總是很難心軟嘛。
為了讓她盡快消氣,男子一直乖巧地默默跟在女孩的斜後方,觀望四周保護她的安全。兩人一同步行了半晌,才在一家花店停下。
男子感到非常新鮮,平時沒有需求時他不會來這種地方,於是他沒有顧慮太多,興沖沖地在店內亂逛了起來。
女孩則是沒有一絲躑躅,直接走至櫃檯向店員詢問是否有她要找的花。
「有的,請稍等一下。」
「請問是要送人的嗎?」
「好的,那我為您包起來。」
「謝謝光臨──」
充滿朝氣的招呼聲落下,店中的男子這才驚覺自己被拋下了,趕緊小跑出瀰漫著一種莫名溫馨感的花店,跟上緩步走著的少女。
「呼,幸好妳的腳程一向不快。」其實他對於被丟下沒感到多氣憤或驚訝,因為這種事也不是第一次了。該說她是小孩子氣呢,還是男子太寵她呢。
女孩不發一語,扶捧著一枝被包裝過的花兒,連瞥都不瞥他一眼。
男子也不以為意,和她一起散步到附近的車站,由於這個鎮比較窮鄉僻壤些,乘客和人潮稀少。
她是想要搭車去哪裡嗎?正當男子感到困惑的時候,女孩已經逕自去櫃台買票了。
本以為她不會替他買票,沒想到偷偷湊近看,窗口遞出的票是兩張。
男子硬是忍住上揚的嘴角。這個性……又愛又恨啊,當真是又愛又恨啊!
縱使女孩看似態度有些許軟化,但依舊不願與他對話,想是還拉不下臉吧。
兩人面對面坐在座位上,窗外的景色刷刷而過,本來想要欣賞風景的男子也因為車速太快,老是錯過漂亮風景而作罷,靜靜的陪著不吭一語的女孩。
他總覺得這個路程有點熟悉,猜想大約是之前曾一起來過的地方,那肯定是女孩很喜愛的景點吧。
「終點站到了──終點站到了──請下車的乘客注意……」制式化的指示聲嚇醒了不知不覺中睡著的男子,轉頭一看,女孩已經將物品收好,準備下車了。
他不禁慶幸自己有醒來,不然再直接坐回原站的可能性大得令他直冒冷汗。別小看這女孩的固執啊!
一出站,強勁的風便襲來,吹得淡藍和暖褐色柔髮肆意飄揚,映入男子的眼簾。
這股味道……是海嗎?太陽穴輕輕抽了兩下。
『如果哪天我不在了,請將……』一個既熟悉又陌生的音調貫入腦中,讓他覺得頭有點發疼。
『我會努力好起來的,別哭。』是誰?
『醫生說我得了……』什麼?
『活下去。』
「啊!」男子用力的甩頭大叫,試圖以此消除像是腦袋快要爆炸一般的劇痛,但效果不彰。他勉強望向身側的她。
可是一旁的女孩見狀不但沒有流漏半點憂心,反而走到了下方的小海灘,白色的細砂被陽光照得閃動。
男子忍著疼痛,緩慢地跟上腳步。
女孩站在灘邊,將手中的花兒拆去包裝,把它赤裸裸的放在赤裸裸的沙灘上,距離海浪沒多遠距離的地方。柔和的奶油色……又或者該說淺淺的香檳色花瓣,暴露在烈陽下,孤伶伶地躺著。
她遠眺一望無際的海,側頰滑過一道溫熱,好不容易抵達她身旁的男子看到那抹淚光,心揪成了一團,甚至比頭部的疼還要難受。
「別哭……」他心疼地說,張開雙臂想抱住那對輕顫的肩,但自己的手卻直接穿透了它們,無力的落下,見狀,他痛苦地闔上雙眸,和海色相同的雙唇開始顫抖。
「別哭啊,我不是就在這嗎……」原本堅毅的男聲轉為哽咽,最後轉為虛無。「我就在……這……啊……」
淡藍色和浪的顏色痛心地交合在一起,嗚咽的啜泣被海浪聲悄悄吞噬。
沙灘上的玫瑰就這麼孤單的沉睡著,而腳下的細砂則被滾滾浪花捲入海中,不復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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