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呃…」有什麼沉重的東西壓住了我。我硬是撐開眼皮,只見近在眼前的泰莉莎額頭冒著汗,咬著嘴唇像是在努力什麼,我看著她將雙手重疊放在我的手臂上。
「泰莉…莎?」我乾啞的聲音讓我都快認不出是自己,身體虛弱得像紙片一般,一點力都使不出來。或許是我瘋掉的那段時期所造成的副作用吧?不過,我為什麼會變成那樣?我自己一點頭緒也沒有,甚至還想起,媽,她已經……
「依兒?你醒了?」她這時才注意到我,緩緩的伸手,並且輕柔的替我擦拭額上的汗珠,此刻我才知道自己也在不停的冒汗,全身都是汗味。
「嗯。那個,妳在做什麼?」我連抬起手的力氣都沒有,像個懶惰的胖子只是用頭撇向她的手。
「噢,這個。呃……」她癟癟嘴,不曉得在躊躇著什麼。
我感到有點怪異,目光飄往自己的手臂。
如果有必要碰我的手臂,我想一定是我的手臂有點問題。
「嗯…什麼?這是什麼?噢。」一看到手臂上的那幾道圖騰我跳坐起來,可是全身痠痛及傷口的疼痛害得我叫出了聲。
「嘿!小心點。」她的手扶著我的背,讓我坐起來。這讓我感覺自己就像一個羸弱的老人家。
「這些是什麼鬼東西?!」我大喊著,緊瞪著那些詭譎的圖案。
「我也不知道,奎兒跑走之後我看到你,你已經昏倒了,手上還出現了這些圖騰,而且依我看來,這些東西有劇烈的『毒性』。」她蹙緊眉頭。
「嗄?毒性?怎麼會?」
「我說過了我也不清楚,似乎是你瘋狂狀態之後產生的。」
「所以妳剛才是在…幫我去毒嗎?」
她點點頭。
「謝謝妳。」我說。
她搖頭。「沒什麼,更何況你看,這些圖騰還是會留著,這表示如果下次你再次變成像之前那樣子,毒性會比這次更重,我不知道到時能否救得了你。」
「天哪,那真是天殺的太棒了,我也一點都不想再變成那樣了。但我懷疑我能控制『它』。」
「我也懷疑。」
「不過,你到底是怎麼回事?你是怎麼變成那樣的?」
「欸?我…我也不知道。就覺得奎兒他竟然…」我低聲咒罵了一聲才繼續說下去。「他太可恨了!我認識的他不是那樣的!我當時只覺得很憤怒、怨恨,然後感覺全身湧現出了強大的力量,眼裡的一切都是血腥且邪惡不堪的──包括妳──我不能思考更或者控制自己,但卻能記得當時的情景,直到我昏倒前一秒鐘。」
「嗯……」她低頭思忖。
「……我很抱歉。」我滿是歉意的道。
她霎時抬起頭來,滿臉吃驚的看著我。「什麼?你為什麼要道歉?」
「因為…因為我簡直是瘋了!我不只想殺了奎兒,我甚至、我甚至…我甚至想殺妳!」我激動的說著,五指緊握成拳頭。
「那才不是你的錯!」她極力反駁。「你自己也說了,你沒辦法控制自己,也沒辦法思考,你怎麼能阻止那些事情的發生?」
「如果真要說抱歉的,應該是我才對……」
「為什麼?」
「因為…我讓奎兒逃了。」
「噢,我的天呀。」我深吸一口氣,用力的閉眼。
「我真的真的很抱歉!」她著急的說。「可是我不、我沒辦法控制那個情況,我明明已經……總而言之,我真的很對不起。」
「不是妳的問題,只要他手中有漾石的一日,就絕不會輸給我們。我甚至不確定海神也能贏過他。畢竟那力量就跟海神的力量一樣強大。」我揉揉眉心。
「那麼…我們該怎麼辦?」
「我想…只剩下那個傢伙可以求助了。」我無奈的仰天長歎。
「啊哈哈,我就說了吧,你贏不了他的。」那隻很久之前見到的金翅加拿大豹──挪威納克羅斯遜──譏笑著,那模樣簡直比什麼都還怪。
「而且,看看你手上這些圖騰,嗚~你可惹到薩達囉,真是悲劇。」他向我丟出一堆冷嘲熱諷的話,害我鬱悶得不得了,甚至恨不得現在就拿起隨便一顆石頭K他。
「什麼鬼東西啊…不要再說這些有的沒的了,我來找你才不是為了這個呢。」
「嗯?」他頓了頓。「啊不然咧?讓我笑的?那你真是成功,只差沒笑破肚皮而已。」
「哎呀,那真是太可惜了呢。」我狠瞪他一眼。「我來找你是為了問你那傢伙的下落。」我連他的名字都不想再提到,即使他曾是我的知己之一,他也不能碰我的親人或朋友一根寒毛,可他卻兩種都做了,完全踩到了我的底線。
「啥~?你是說那個偷走漾石的小鬼嗎?」他挑眉。「我猜他回到水都了吧。」
「什麼?水都?」我皺起眉來。
他回去那做什麼?
「嗯,想要利用漾石獲得更加強大的力量,除了歸還漾石以外,還需要『祭典』。」
「…祭典?」我滿頭問號。
「唉,跟無知的小鬼對話真讓我疲憊…不是我要說…」他一點都沒有降低音量的意思,「祭典,」他沉重的道。「就是血祭的意思。簡單來說就是如此。」
「血…祭?」我的雙眼瞪得又大又圓。
難道…他打算…殺人?只為了自己?只因為自己的自私?
「等等,他會找誰?」我乍然感到有種不祥的預感……
「誰知道?不過一我推測,他肯定很恨你,因為你不斷的打斷他的計畫,」他伸展了一下背上的金色翅膀。
「那又不是我的錯,是他一直想要傷害我身旁的人和摧毀這個世界!他根本不曉得偷走漾石的嚴重性!」我喊。
他的回應則是聳聳肩。「你又知道這不會造成反效果?或許他反而更知道你最重要的就是身旁的親人朋友?他不會拿這個威脅你?」
這簡直是在暗示著我什麼,「……等等…你的意思是,他要找我身旁的人血祭?!」
「不覺得很有可能性嗎?笨蛋。」他還不忘罵我一聲。
「嘿!」我不滿的叫。「那我該怎麼辦?他會在哪裡血祭?我必須要阻止他。」
「你當然要。不然情況會變得更糟,如果他真的成功了,你們全都玩完了。」
「難道你就不會?」
「或許。看情況吧。」
聽到如此答案,我滿頭黑線。還給我看情況咧……
「呃,那不是重點,有規定一定要在哪血祭嗎?」
「如果我沒有記錯,是在水都的邊界海那邊血祭。」
我有些無言的看著他。「邊界海?你是指烈焰州海?希望你別記錯。」
「我也希望。」
我和泰莉莎肩並著肩騎著馬奔馳著。
泰莉莎閃耀的金色短髮在背後飛揚著,看起來既美麗又神祕,搭配她那對碧綠色大眸,完完全全是一幅美景。
她用手背將遮住自己視線的髮絲撥開,她拉著韁繩,調整我和她的距離,才不會害我沒聽見她說的話:「呃…剛剛我一直沒有問你,你和那個…挪威納克羅斯遜是怎麼認識的?」
「噢。這件事啊…」
「我說,薩達卡克德,也就是海神,他是我的兄弟。」他又不厭其煩的重述一遍。
「……啥、欸欸欸欸欸──?!!!」
我超級激動的瞪著眼前這個詭異的傢伙。
「…騙人也不是這樣騙的吧?」我接著說,挪威納克差點沒從樹枝上摔下來。
「呿!什麼騙人!我們才不騙人呢!那種事只有低俗的人類會做!」他說,眼神兇猛。
『什麼叫只有低俗的人類……所以你的意思是要我相信一隻加拿大豹跟海神是兄弟?我沒有智能障礙好嗎。』我試著澄清。
『噢,我真驚訝。他酸溜溜的說。』我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被一隻加拿大豹嗆。『我沒有騙人,我說最後一次。信不信由你。還有,我警告你最後一次,如果你再說我是加拿大豹,你就死定了,臭小子。』
『你知道,一個人不該平白無故相信別人吧?你有什麼證據是海神的同伴?至少要證明你不是隻加拿大豹吧?』
『哼,少小看我了。這就證明給你看。』語畢,他振振雙翅,飛到我前方的天上,突然眼前一陣刺眼的白光,害得我睜不開眼。直至白光散去。
我眨眨眼睛,試著看清眼前的事物。
首先,我看見許多樹木以及那些花花草草,然後我看到剛才在天上的挪威納克不見了人影,而在剛才那位置的下方地面,站著一名有著一頭長長金髮的俊俏男子。他穿著神似某種公會制服的白色袍子,在手腕和頸部、長袍邊緣的地方繡著精緻的金線,胸口的部分,則是繡著一個不知名的神秘標誌。
對此,我整整愣了十秒。
『等等…』依據每一個小說和漫畫的情節推測…很明顯的他就是──! 『你是那個加拿大豹?!』我怪叫。
『嘿!你這他媽的該死的臭小子!就叫你別叫我加拿大豹!』男子用犀利的眼神瞪了我一眼。好吧。很明顯的,他的確就是挪威納克的人形。
『你難不成瞎了眼嗎?我都變回原本的型態了,還看不出我不是加拿大豹嗎,豬頭?』
『啥?你叫我豬頭?』
『你懂我的感受了。』他不以為意的聳肩,我也只是瞇眼瞥了他一眼。『…所以,你的原型是人?』我突然想到這問題。『那你為何要保持著那種型態?』
『注意你說話的口氣,什麼叫那種型態。』他說。『我才一點都不想要當那種墮落又言而無信的生物。』
『……人類到底惹到你什麼了?』
他無語。『這不干你的事。不要多管閒事。』
『呃…好、好、好…別生氣~』我比出降伏的手勢。
我們的尷尬時間過了好一會兒,感覺周圍的空氣都變得很凝重。『罷了,總之我給你個忠告吧。』挪威納克開口。『你們沒有完整歸還漾石,你應該不知道會如何吧?』
『呃,海神會生氣?就像泰莉莎所說的地震那之類的?』我問。
『泰莉莎?』他反詰。
『我的救命恩人。』
『好吧,隨便啦。除此之外呢?』
『我…只知道這些。』
他嗤之以鼻。『哼,果然是小鬼。』
我實在不想跟他爭辯什麼。
『海神不只會很生氣,他甚至會認為是你們害的,我想你自己也很清楚自己的”身世”吧?海神曾下咒讓你變成一名女生。』
『是啊,那對我來說簡直是天”屎”送的禮物。』我轉轉眼珠。
『那不是重點。重點是那表示他是可以”動”你的。』
『…呃…什麼意思?』我有點不了解。
『那表示,他大可以對你再次下咒。』他解釋道。『也就是說,如果你們不盡快歸還漾石,他可能就會對你,或者其他人出手了。』
『可是…他怎麼能這麼做!』我抗議。
挪威納克聳聳肩膀,語調不在乎的說:『他是神,想做什麼都可以。』
『這簡直太...』
『不公平?世界上沒有任何事是公平的。』
『有道理。』
『唉,你為何要一直給我偏題呢?』他露出困擾的表情。『反正我要說的是,畢竟如果我兄弟發怒可能就翻臉不認人了,甚至連我都會被波及也不一定。所以,如果你有什麼問題,就捏碎這顆石子,就能到我居住的地方了,到時我會召喚我的寵物馬送你們離開的,如果你們需要那些馬,拿走也沒有關係。』
『真的可以嗎?』我從他手中接下那顆透明的珠子。
『當然。』他咧嘴一笑──這肯定能迷倒很多女人。『反正似乎很有趣的樣子。』
聞言,我頓時頭上冒出三條線:很有趣…是嗎…我永遠不懂。
「啊…這樣嗎,真是個奇怪的傢伙呢。」泰莉莎說道。
「深有同感。」我嘆息。
我們騎著馬夜以繼日的奔走著,現在我們在的地方已經離水都沒有多遠,再幾分鐘就到水都的邊境了。而我們倆將棄馬進入水都。
抵達邊境,深海就在眼前,水都的人民擁有像人魚一般的尾鰭和在水底不須呼吸的能力。可泰莉莎只是一般人,她沒有這種能力,於是挪威納克送了她一個能有跟我們一樣能力與尾巴神秘石子,不過時限是五個小時,如果五個小時到了,她就會恢復。若幸運的話,待在水面附近,馬上就能夠輕易浮上水面呼吸;但若不幸,須待在很深的海底,那後果不堪設想。
所以絕對要注意時間。
我和她一同跳下馬,把牽住馬兒的韁繩鬆開,我拍拍馬兒的鼻子:「你走吧。謝謝你們載我們一程。」泰莉莎也做了相同的舉動。
我們輕柔的拍拍馬,那兩匹馬像是了解了我們的意思似的,緩緩的轉向另一邊,往自由疾奔而去。
我笑笑,和泰莉莎對視了一眼。
然後她捏破手中的那顆石子,和我一齊跳入水裡。
五個小時。
開始了,計時開始,和命運與世界的賽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