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
「我…好…我馬上去。」我感覺到自己的雙腿在發抖。
電話重重地摔落在地板上。
「碰......」
聽見那沉重的撞擊聲瞬間把我從呆愣中扯出,我甩甩頭,匆忙的從桌上抓起一個小包包,把我的手機、錢包、一些證件全一股腦兒的塞到裡頭。我踏進那無聲的房間,打開衣櫃,隨手扯了件外套下來。
在巷口我連忙招了一台計程車搭去醫院。
「青寧醫院。謝謝。」我對計程車司機說。
司機點點頭,皮鞋往油門一踩,黃色的轎車發出狂怒的咆哮,直直衝往醫院的方向。
期間,我大口大口喘著氣,坐在柔軟的皮革座上。雖然表面還能撐上算是平靜,但我的內心卻一直冷靜不下來,我的雙手交握,擺在膝蓋上,顫抖個不停,還一直焦躁的抿嘴。
我不想想像,也不敢想像,我媽斷氣的那一瞬間。
是否會像是世界崩盤一樣?是否會和跳樓自殺一般痛苦?我是不是還能繼續聽見那令我安心的美音?
一切都取決於一瞬間──
要是,要是媽媽她......
一想到這裡,我就不敢再繼續想像下去,豆子般斗大的淚珠也悄然溜過我的側臉。
「媽,妳要撐住啊,妳千萬…千萬不能離開我...」我悄聲的啜泣。
直到司機轉過頭來,有些猶豫的低語醫院已經到了。我才從窗邊蹦起來,速速擦乾眼角的水性,大步跨出計程車。
「青寧醫院」四個大大的黑體字映入我的眼簾。
我先是深吸一口氣,才朝著玻璃大門快步走去。
醫院大廳內,飄散著那股令我討厭惡的消毒水味。但我並不予理會,而是繼續疾走至服務台前。我很幸運,剛好沒有大排長龍的人群在排隊。
於是我更加快步伐的抵達,雙手撐在白淨的櫃檯上。「呃,小姐,我想請問一下,露伊.可蘿納是幾號病房。」我輕聲地問那位坐在櫃檯一米遠的櫃檯小姐。
「馬上為您服務。」她很有精神的說。迅速提起櫃檯內側的米白電話。「喂,露伊.可蘿納的病房號碼。」
她一面說,一面舉起手,對著櫃檯前的我比了個「等等」的手勢。
接著,馬上有一張紙從櫃檯旁邊的傳真機跑了出來。
小姐抽起那張紙,瞥了一眼紙張,遞給我那張白紙。「977號病房。祝好運,小姐。是一間安寧病房。」
我臉色鐵青的握緊接下來的紙,然後往977號病房疾奔而去。
病房在走道的最底部,門上掛著牌子,裡頭有如傳出媽媽的氣息,令我又慌又喜。慌是在想怎麼這麼剛好在走廊的最底部而感到不滿;喜則是我能感覺得出來媽媽還在。
房裡,我清楚看見了媽媽身上包滿繃帶,全身都是一些管子有的沒有的的模樣。她閉著雙眼,躺在安寧病床上。看到她這樣,我的心揪成一團,好痛好痛。
「媽…...」我哽咽的抽抽鼻子。
媽媽好像聽到了我的聲音──或氣息。她努力的撐開雙眼。
「諾亞…」她蒼白的嘴唇微張,飄出我的名字。
一看到媽媽醒了,我連忙坐到了病床旁邊用來給人們探望用的椅子上。
我坐在椅子上,眼中閃爍著淚光。「媽,妳快點回家好不好。妳快點痊癒跟我回家好不好?」我握緊媽媽那雙白皙的手。
她虛弱的笑了笑。「當然。我會好起來的。」
我有些欲言又止的看著她。「醫生幫妳動過手術了吧?」
她吃力的點點頭。「不過……諾亞,答應媽。如果媽不在了...妳不准做什麼傻事喔。」
「媽!不要說那種喪氣話!妳不會不在的!」聽聞,我便激動的站了起來,但依舊緊緊握著媽媽的手。
「只是說說罷了,答應我。好嗎?」她對我微笑。
我猶豫了。可是又不忍拒絕她,才倔強的點了頭。
她又笑了,這個笑容讓我回復了冷靜,坐回硬梆梆的塑膠椅子上。
一段沉默。
「.....媽,我愛妳。」我終於哽咽的說出了這句話。
「我知道。」她說。「我也愛妳,諾亞...」
然後,她緩緩的闔上眼皮。一滴淚珠留過她的側臉。而且沒有再睜開眼。
她走了。真的走了。
不管我如何搖,如何哭喊,尖叫,叫她醒來看看我,對我笑一笑。她都不聽,她沒有再睜開眼看我。
我頹廢的走回家,一進房,看見床鋪,就倒頭撲在床上,整整哭了一整天。等我把眼淚都哭乾了,把喉嚨弄啞了,眼睛哭腫了,臉龐多了兩條淚痕。我才稍微甘心的塞了幾片吐司和幾杯水到肚子裡。
好痛苦。我真的好痛苦。為何妳要離開我?妳是我唯一的依靠。妳卻離開我。我不如死了算了。
對!死!就這麼辦,我想,我就自殺吧。就用那種常見的割腕自殺好了。恩,就這麼辦吧。
我隨手抓了幾片白吐司,一口氣塞進嘴裡。但因一次塞太多片而咳了好幾下,手扶著桌緣,好不至於讓我摔跤。我吞掉嘴裡的吐司,灌了一瓶礦泉水。
然後我在房間的書桌前寫好了遺書。上面寫著一些對一些人感謝的話語。並寫出把我跟我媽的存款樂捐給一些窮人的事;相信媽很同意我幫助別人。
一切都辦妥當了,我從文具櫃裡找出一支美工刀。毫無顧忌的,躺在床上,把美工刀的刀片推出來,露出鋒利的刀尖。然後,我深吸一口氣。
「媽,我去找妳了。」語畢,美工刀的刀鋒劃過我的手腕動脈上。
手放在床邊,頭枕在枕頭上。手腕的鮮血汨汨流出,沒兩三下,床就被我的血給染紅了;有如一幅淒美的油畫。我的手臂淌著血,腦袋還有點昏昏沉沉的。好吧,我就這樣走好了。還不錯。我躺在血攤裡,悄悄的閉上眼睛。
                         
當我醒來時,我已經不在我那間房間裡了。
我在一間陌生的白色房間裡。躺在一張病床上。我想用左手把自己的上半身給撐起來。但是我才剛把手舉起來,就痛得叫苦連天了,更別提撐起我的上半身。
我在哪?這裡是哪?天堂嗎?還是我奇蹟般的沒死?一堆問題浮現在我的腦海。
忽然,就在我腦裡還有一大堆的問題亂飛時。房門打開了,一個女人優雅的走了進來,端著一個餐盤,餐盤上面還擺了滿滿的食物。
我先倒抽了一口氣,才開心的對著眼前的女人大喊了聲:「媽!」
媽勾著嘴角看著我。「嗨,諾亞。」
「媽,這是哪啊?妳怎麼會在這裡?這裡是所謂的"天堂"嗎?」我問。
「恩,說真的。我也不確定。但我很確定一件事,妳不用再喊我媽媽了。叫我露伊就好了。」媽露出了微笑。
她在這好像很快樂。太好了。有什麼事會比她快樂還要更令我開心呢?
「那,露伊,昨天妳過的好嗎?」就是妳剛死去那天。
「喔。恩,這個嘛,其實在這裡我根本沒有任何時間觀念。我只知道我來到這兒,然後沒有過多久,碰!妳就來了,所以我煮了些東西要給妳吃,當我煮完東西上樓來看妳時,妳已經醒來了。現在,我在跟妳聊天。」露伊綻放天真可愛的笑容。
見她露出笑容,我也欣慰的笑了。
媽媽,我是說露伊,在這裡過得真的很好。她好像變的比以前在人間時更活潑,有活力了。也許我該高興才對。
「那麼,露伊,我能問妳一個問題嗎?」
她沒有說話。
就當作可以吧。我聳肩。「我能和妳在一起生活嗎?就在這,永遠。」
露伊輕聲笑了笑,但並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妳先吃點東西吧。」
她小心的把我扶了起來,並將餐盤放到我的大腿上。
我皺著眉頭看了她一眼,才捧起了一碗紅醬義大利麵來吃,接著還喝了幾口湯還有果汁。
我把餐盤遞還給露伊,露伊關心的問:「不吃了?飽了嗎?」
我點點頭。
「那我先把盤子收下去喔。」她說。轉身要離開。
「等等!媽!」我拉住她,
她慢慢的轉頭看我。「叫我露伊好嗎?」
我猶豫了一下。「不要。我就是比較喜歡叫妳媽媽。」我答。
她沉默不語。
「媽媽,我能跟妳在一起生活嗎?」我問。媽並沒有回應。
「媽,請轉過來。」我說。她轉身面向我。「回答我。」
媽眨了眨眼。「妳不屬於這裡。妳不該在這的。」她說,眼框開始泛紅。
「什麼意思?」我皺眉。
「放心好了,妳馬上就要醒了。到時候妳可要努力活下去。別再自殺囉。」她哽咽的說道。
「...妳那什麼意思?!」我一怔,見媽不回答,我更慌了。「媽,回答我!妳永遠都不會再離開我對吧?對吧?」我大聲呼喊,眼淚流過臉旁。
「諾亞,媽媽我……真的很愛很愛妳喔。」媽媽眼角邊的淚珠也滴了下來。
突然,就好似電全部跳掉一樣,眼前一片漆黑。所有影像都消失了。
但是,這已遠遠超越沒有電這種小事的誇張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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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諾依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1)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