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蜜蒂,不,不!不要走!不---」我猛然轉醒。
怎麼還是那個夢。我用手臂擦拭掉額頭上的汗珠。
亞蜜蒂已經離開一個月了,但我始終會在睡著時會夢見那段不好的回憶。
如果要我在最近作到的夢裡選一個最好的夢,第一名一定是我見到伊崙的夢。那位又成熟、又溫熟、又可靠的伊崙.肯特。見到他總是令我又安心又安慰。可惜的是,我很少夢到他。
除了那個惡夢外,我一切都過得很好,很順利。但我還是對亞蜜蒂說的:『一連串的壞事』心存芥蒂,時常自我提醒:不要以為現在這麼稀鬆平常,壞事馬上會打破這個美夢,別妄想了!要保持警戒,諾亞!
最近我也沒再去跳舞了。因為我覺得不要再跟別人接觸比較好,這樣才不會有人再為了我而受傷害。
「今天是第幾頁了呢…」我邊說邊走到書桌旁,拿起本子和鋼筆。
對,因為我決定不再與他人接觸,很無聊,所以我又開始寫小說了。這是我在人類世界中最鍾愛的興趣之一。
我發覺之前自己寫的小說都既無趣,又可笑。
於是我決定朝更專精的寫小說方式邁進。
我翻開本子,把筆蓋套到筆尾上。
「三十四頁嗎…」我來回翻著本子的紙。
「好!今天的目標是四十頁!」我提起精神,在椅子上坐正,拿筆開始在本子上創作。
當正午時,我才剛完成三十八頁,離進度還有兩頁之差。
我很想做到這個目標再去吃午飯,但是又想到吃點東西可以提起精神、而且我還沒吃早餐很不好後,我決定先吃點食物再繼續完成四十頁的目標。
我做了兩個三明治搭配一瓶蔬果汁。
一心兩用,這時正可以用到。我邊吃著早午餐,邊看著《咆哮山莊》。
這本書是我從書櫃裡找到的,題目很吸引我,又是世界名著,於是我便拿下來看了。
現在我才剛看前面一點點而已。內容很特別,前所未有,而且作者的筆觸也很好,使我能夠整個融入裡面的劇情;即使她寫的是很粗暴的愛情。
克里夫完全不像馬克,我也不可能像凱瑟琳。
我們的愛情,根本還沒開始,就結束了。應該說,我們倆根本沒有「愛情」可言。因為,就算我愛馬克,馬克也不愛我。這只能用兩個字形容:可悲。
可悲。
這個詞彙令我想到馬克叫喊的名字:玻利。
真諷刺,也許這個玻利就是馬克的愛人也不一定呢。可悲,這簡直可悲到不行!
每一次。都是我在怦然心動。
每一次。都是我在一廂情願。
每一次。都是我被傷害。
每一次。他不停的在我心上插了好幾刀後,我還是繼續接近他,繼續被他傷害。
就像個笨蛋。
哈,其實,就在愛上馬克的那一刻開始,我就已經成了一個笨蛋了,不是嗎?
無藥可救的愛情,不會有結果的愛情,悲慘的愛情。
只要是可以想到的負面詞都可以形容這個浪費時間的暗戀。永遠不會被發現的暗戀。
天曉得,搞不好他早就發現了,只是覺得戲弄我很有趣,所以繼續裝作不知道。
天曉得,搞不好他就是如此遲鈍,到了現在,都不知道我不停對他示好是要做什麼。難道他認為我這樣對他只是純粹因為友誼?
蠢。
我只能想到這個字。
我不知道這是在形容誰。也許是馬克,不過機率較大的應該是我自己。
蠢。誰叫我要這麼蠢,愛他愛得拼死拼活,連命都願意為他而浪費。
蠢。為何要跟別人搶這麼優秀的人才?
蠢,蠢死了!
我居然可以蠢到認為我跟他有那麼一點點的可能性?蠢,蠢到不可理喻!!!
想到這裡,我便用力的闔上《咆哮山莊》。踏著沉重的步伐走上樓,進了房間。
我跳到床上,將臉朝下,躺下來,開始冥想。
我完全沒動,直到這張軟床逼得我不能呼吸,我才抬起頭,翻了下身。
「為什麼不來點刺激的呢?不如,上帝,有壞事就現在一口氣來吧。最好是直接讓我化為灰最好。」我像發瘋似的躺在床上,閉著雙眼和上帝說話。
……寂靜。
「好吧,好吧。不勉強。那不然折磨我到麻木如何?」我張開眼睛。
……還是沒動靜。
「是啊,當然。當然。」我不耐煩的揮揮手。「祢不可能願意讓我那麼好受,對吧?好吧,那祢至少提個意見吧?」
……妳不要再開玩笑了。上帝有點憤怒的應。
「開玩笑?我沒在開玩笑啊。」我哈哈笑。
…我是認真的。
「是喔。恩…祢知道嗎,我也是認真的耶。」我抿著唇說。
我不想傷害妳。祂平淡的道。
我愣住了一秒,接著便瞇起眼睛。
「為什麼?祢應該要想傷害我才對。」我的聲音漸漸變大,到最後成了怒吼。
為什麼我要傷害妳?我可以想像上帝現在正挑起眉毛問。
「簡單。祢恨我。」我答。
不。我不恨妳。祂馬上否認。
「哼,別騙了!」我嗤之以鼻。
是真的。
「是呀,是呀。祢超喜歡我的。喜歡到為我而安排一連串的壞事?哇,我好感動喔。」我裝作一臉感動的模樣。
那不是我願意的。祂為自己辯駁。
「當然。那個厚到不行的玻璃防護玻璃一定是被海水壓到破掉了。沒錯,只是場純粹的意外罷了。絕對不是祢安排要害我的。」我翻了個白眼。
……沒有回應了。
「好極了,祢真是好極了!中途落跑,祢知道這樣很沒禮貌嗎!一點骨氣都沒有!」我跳起來,指著天花板胡言亂語。
沒有回應,自從這段對話結束後上帝就沒再回應我了。
「又是一樣,跟上次超簡短的對話一樣。懦弱!懦弱的上帝!懦夫---!!!」
我不停的咒罵到下午。
☾ ☾ ☾
「諾亞!諾亞!妳在嗎?」一個聲音從樓下傳來。
我抓抓額頭,下了床。
「誰啊…」我不耐的皺眉。
我走到浴室梳洗好,整理好儀容。整頓好之後,我才踏著緩慢又沉重的步伐下樓。
「誰啊?」我問。看了時鐘一眼:五點半。
誰會在這麼早的時候來找我?
開門一看,是帝。
我重嘆一口氣。「我不是說我不要去跳舞了嗎。」
「不是,我不是要找妳去跳舞的。」帝連忙解釋道。
「不然你這麼早來找我是來騷擾我的嗎?」我挑眉問。
他眨了下眼睛。「不是。我是想提醒妳,今天是『天之日』而已。」
「什麼?什麼是『天之日』?」不會吧?連這裡都有怪異的事情會發生啊?到底要什麼時候我才能過個正常的人生?
「『天神部隊降臨之日』,簡稱:『天之日』。」他一個字一個字慢慢的說。
「天神部隊?什麼?」
「天神部隊由掌管這個世界的人組成。今天是他們的降臨之日,他們要下來接受我們膜拜。」他吐了個舌頭。「哼,以為他們是誰。真是太自大了,什麼天之日……」帝嘟噥道。
「天之日是他們自己創的?」我不敢置信的睜大雙眼。
天神部隊真的偉大到能創建一個讓世人膜拜自己的日子嗎?
他翻一下眼睛。「呿,才不呢。是他們祖先流傳下來的。」
「祖先?怎麼說?」我好奇的追問。
「這需要點時間,那是個古老又長遠的故事。」
故事。
這讓我想到馬克答應我,他要說一個解釋為什麼吸血鬼需要月亮儀式洗禮維持生命的故事。但是現在,沒辦法了。我們兩個在不同的世界,連見面都不可能了,更何況是說故事。
「妳想聽嗎?我們還有點時間。還是妳想先去準備好再聽?」
我想都沒想就馬上回答:「準備好再聽。」說完,我便溜上樓換件正式一點衣服和準備需要攜帶的物品。
我跑下樓,帝很有耐心的靠牆等著。
「對不起,花了一些時間。」我抱歉的微笑。
他也回了我一個燦爛的微笑。「不會啦。」
「等等,」我打開門,邀請他進來: 「進來吧。」
「什麼?」
「進來坐著比較好講故事不是嗎?」
帝躊躇了一會兒。
「怎麼了?」我問。
「呃…我真的可以…」他指了指被我踩在腳下的地面。
我眨眨眼。「什麼?」
「我是想問…呃…我真的可以進去嗎?」他害燥的模樣令我聯想到塔特。
我愣了一秒,接著大笑。「當然,如果你不嫌棄。」
「噢,我當然不會嫌棄!」他激動的解釋。
我又開始咯咯笑。
帝看著我想了想,才決定脫下鞋子。
「請進。」我往後退,讓他有進來的空間。
「喔,喔。」他緊張的把腳踏進門內的地板,並小心翼翼的走向沙發,彷彿我家的地板裡面埋了滿滿的地雷,一個不注意,就會被炸死在這裡。
他不自然的玩著衣服上的鈕扣。
我們沉默一分鐘。
「妳…妳喜歡這個客廳嗎?」他唐突的丟了個問題給我。
「很喜歡啊。怎麼?」
「沒事。」他說。
雖然他這麼說,但是他的臉卻不同意,也不肯配合,逐漸浮現出開心的笑容。
我大概能猜到他為什麼問我這個問題了。
「這個客廳是你設計的。」我笑了。
帝怔了一下。
「呃…不是…」
「別再說了。為什麼要瞞我,這有什麼好隱瞞的?」
他深吸一口氣。等著。他是在等我收回那句話嗎?哼,想得美!
帝又等了一會兒,但是我不肯收。最後他只好投降了。「唉,什麼都瞞不過妳,是嗎?」他嘆息。
我驕傲的笑笑。
「餐房是倫設計的。」他解說道。
我理解的點頭。
「廚房則是---」
「---天子長老設計的。」我接著說完。
他露出又驚訝又困惑的眼神看著我。
「什麼都瞞不過我,記得嗎?」我咧嘴微笑。
帝也笑了。「告訴妳,我記性很差的。」
我們同時大笑。
「噢,對了,我的房間是誰設---」我想問他:我的房間是誰設計的。可是他看了一眼時鐘,便馬上打斷我: 「啊!要來不及了!走吧!」
他牽起我的手跑出家門,一路跑到一條兩旁人行道都綁有紅色保護線的街道。
「這裡是哪裡?」我皺攏眉間。
「『天之街』。每次天神部隊降臨時都會從這。」
我拉拉保護線,然後放開,保護線晃了好幾下才靜止。「保護線又是怎麼回事?」
「保護天神部隊。喔,對。我們膜拜時不能超越保護線,超越的話…」
他遲遲不說話,於是我只好挑了挑眉,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他有點忌憚的吞了吞口水。「會被殺死。」
「什麼?!」我倒抽一口氣。
「殘酷的天神。」帝啐了一口。「他們說那樣是對他們不尊敬。呿!他們以為自己有偉大到那種程度嗎?」
我無奈的點頭。
只是超過保護線也會被殺…殘忍,太殘忍了。
我終於了解天子長老所說的:『殘忍的世界,不要了解最好。』是什麼意思了。
我想,當時的天子長老露出的哀傷表情應該是因為親人也有經歷過這種”超越紅線而被殺”的可怕事件吧……
「走吧,」他打斷我沉悶的想法,忽然說道。「那裡還有個空位。」
我們走到一間雜草叢生的屋子前站好,看著前方冷清的街道。陰森的屋子讓我感到焦躁不安,我扭動了一下身子,覺得不管做什麼動作都不習慣。
「帝,我不喜歡這裡。」我低語。
他看了我一眼。「我很抱歉,沒有其他的空地了。」
「噢,好吧。」我喪氣的垂下頭。
他給我個苦苦的一笑。
五分鐘後,一陣馬兒的叫哼聲傳來,站在街道的人們開始大聲歡呼。
我往天空瞻望。
四匹長有翅膀的白色馬兒一面甩著馬鬃一面拉著南瓜狀的馬車在天上翱翔。
我瞪大眼睛,張大嘴巴看著那個南瓜馬車。
「那…那個南瓜裡面坐的是天神部隊的人嗎?!」我無法相信的問帝。
「沒錯。」
「呃…真是,咳,夢幻。我還以為應該會再…猛一點?」
「那個馬車裡坐的是天神部隊的成員之一沒錯,但不是那些權威很大的。那裡頭坐的是夫人。」
「喔。」
夫人果然擁有跟凡人…不太一樣的特別品味。
「你所說的夫人,是那些天神的妻子嗎?」
「當然是囉。」
「是這樣喔。」我撇了撇嘴。「啊,喔,對。那其他的天神部隊成員在哪?」
帝往街道的前方望去,幾個身影漸漸出現。
「來了。」他咬著下唇道。
我趕緊往帝望去的地方看去。
一個冷酷又龐大的隊伍踏著整齊的步伐緩緩的往天之街走來。
眾人們連忙跪下。
帝痛苦的搖頭,咬緊牙關,接著,也跟其他人民一樣跪下。
「怎麼回事?」我彷彿能聽見當他跪下來膝蓋碰擊地上時發出響亮的聲音,還有他痛苦的心碎裂的聲響。
「跪下來。」他悄聲說。
「為什麼?」我蹙著眉。
「跪下!」他嚴厲的吼道。
我縮了一下,難過的望著他。但還是乖乖的跪下。
他閉緊雙眼跪著。
我忍著淚水。
為什麼帝要兇我?我做了什麼?他討厭我了嗎?為什麼?他怎麼了?他還好嗎?
我抿著唇,努力的逼淚水別奪框而出。
猛然間,一股壓力逼得我只好將額頭叩在地面上。
我朝旁邊一看,是帝。是帝壓我的頭的。他自己也把頭叩在地上。我又往別的地方看,其他的人也沉默的把頭磕在骯髒的人行道上。
帝是在幫我,他不會眼睜睜看我被罵,或者…被殺死。
我聽見響亮的腳步聲和竊竊私語的聲音。
我仔細的聽著:
「看到沒有,就是她。」沉而有力又熟悉的聲音道。
那個”她”是誰?又是誰在說話?而且……這個聲音…好耳熟……
「就是她嗎,大人?」另一個好像是隨從的男人謙恭的問。
「沒錯,絕對就是她。」
「是,小的記住了。」
「走了!」他宣布。
隊伍瞬間轉向,轉到原本走來的方向,然後又走了回去。
那他們來是要做什麼的?只為了找那個她?只是為了接受眾人的崇拜、膜拜?
我慢慢的抬頭。
其他的人們也開始抬起頭,並站起身來。
「我要走了。」帝冷漠的對我說道。
他根本沒等我回應,便馬上拂袖而去。
他怎麼啦?
我才想到這,便有個人竊笑,還用邪惡的音調說道: 「找到妳了。」
我驚訝的想轉身看是誰在說話,但是我才剛要轉過身。
我就被人打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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