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晨曦從淡藍色的窗子外照進來,照在我的眼皮和身上,惹得我不得不張開眼睛。
我伸伸懶腰,揉了揉眼睛,才懶洋洋的從溫暖的床上爬起來。
我記得,昨天我和塔特笑到睡著了,睡死在床邊,不知道是哪位傭人還是隨從把我們搬回床上、蓋好棉被的,總之,我很感謝他。昨天晚上真的很冷,有時還會有冷颼颼的風吹進來,害我冷得不停顫抖。
我瞄一眼還熟睡在床上的塔特,一臉童真的可愛模樣讓我不經意的在他的左頰上留下了輕輕的一吻。
上完廁所後我早已飢腸轆轆---即使昨晚已經吃了很多食物---於是我決定不等柆來服侍我,嘗試直接自己走到餐廳去吃早餐。
我小心翼翼的打開房門,努力的試著別讓門發出太大的聲響而吵醒塔特。
走在幽閉的長廊上令我有些許的不安,但我還是繼續穏著身子走到了餐廳的門前。
連我自己都不太敢相信這是真的。
我居然能靠自己,不依靠別人的領導,自己摸索到了餐廳。
路途還得穿過一條很長很長、像是迷宮一樣的走廊。
我敞開那扇嘰嘰叫的餐廳大門,緩緩的走了進門。
一群忙碌的侍者和傭人在餐廳裡推著擺滿食物和餐具的推車來來回回的走到桌子旁放好餐具或食物,然後又推著推車走進在角落的那扇門裡頭,準備端出一道菜、餐具。
一個女侍者看見我站在門前不動便馬上嚇了一跳。
她趕緊走了過來。「小姐,不好意思。我們還沒準備好。」
「不,沒關---」
「我很抱歉。請稍等,馬上就好。請小姐原諒。」她鞠了躬。
她呼喊: 「加緊腳步!小姐要用餐了!」
全部的人往我這看了一眼,然後像是看到鬼魂一樣倒抽一口氣,接著用更快的速度準備。
我皺皺鼻子,表達不滿。
我又沒有罵他們,他們為什麼一副很怕我一樣?難道我在他們眼裡是一個鬼嗎?
等推車聲和腳步聲漸漸消失時那位女侍者一個欠身,並謙恭道:「小姐請。」
她找到最近的椅子,幫我拉出來。
我一屁股坐了下去;一點優雅的樣子都沒有。
她又輕輕的幫我把椅子推回去。
我看了她一下,示意她可以退下了。
女侍者點頭,又一次微微的欠身,離去。
我抓起放在竹編籃子裡的法國麵包,塗了幾塊奶油上去配著吃。
一條塗著奶油的法國麵包、三杯柳橙汁和一盤切好的西洋梨都被貪吃的我一口氣給吃完了。
我用餐巾擦了擦嘴巴。「真美味。」
「謝謝您的讚美,小的感到很榮幸。」突然冒出來的克里歐鞠躬向我致謝。
「不,我才該感謝你。做這麼好吃的三餐給我吃呢。」我露出友善的微笑。
就在此時,一個聲音打斷我們客套的對話。
碰!
門被粗魯的打開。
塔特滿臉不爽的走進來。「為什麼不叫我起來跟妳一起來用早餐。」
「為什麼要叫你?你看起來睡得很熟。」我聳了聳肩。
「所以就丟下我?」
我歎氣。「這樣你也能生氣喔?」
「我沒有生氣。」塔特狡辯,眉頭皺緊。
「我才不信呢!」我不理會,起身。
「我想跟妳一起用餐。」他搭著我的肩膀說。
「很可惜,我已經吃完了。還有,我討厭跟愛生氣的人用餐。」我露出虛偽的微笑。
我拍掉他的手,轉身離去。
愛生氣的小鬼。我走在長廊時這麼想,並翻了個白眼。好不容易對他所產生的那麼一點好感都被他的小鬼個性給抹滅掉了啦!哼。
「小姐早。」當我經過柆身旁,他這麼的對我問好。
我微微一笑,禮貌性的問他: 「用過早餐了嗎?」
「是,小的用過了。」他微鞠了個躬。
「恩。」我點頭。
他轉身,準備離開。
但是我突然想到要請教他一個問題,於是我拉住他的手,問:「呃,我想問你一個問題,那個,一塊金洛斯試等於多少美金啊?」其實我對這個問題一直存有疑惑,只差沒有問出來而已。現在終於有機會能解開這個迷惑了。
「恩…」他想了一會。「這裡的錢幣分成三種等級。最低的是銅迦利,換算成美金的話是…三塊美金吧?然後中等的是銀魯特,等於二十五個銅迦利。最高階的是金洛斯,一塊金洛斯是一百個銀魯特。所以說,一塊金洛斯等於七千五百元美金。」
「真的假的?!那…三塊金洛斯不就等於兩萬兩千五塊美金?一張桌子的價錢可以售價到兩萬多塊錢?誰會買啊?」他是說認真的嗎?
「恩…普通人不會,但是天神大人就會。」
我皺起眉來。「奢侈的大王。」
「是嗎?可是他那張桌子是特地為小姐妳訂做的。」
「特別為我訂做?」
「是啊。天神大人花了很多錢,只為了讓妳別餓肚子。」柆邊說邊點著頭。
「為了我?我可不記得他有這麼好心。」
柆輕聲笑了笑。「他做好事可是不留名的~」他用手肘撞了撞我的手臂。
「恩?」我挑眉,並盯著那隻令我很想打下去的手---柆的手。
這時柆才察覺自己的無禮行為,趕緊縮回手。
「小…小的很抱歉。小的無禮!請原諒小的一次。」他連忙鞠躬加道歉。
我眨眼。「哎呀,開玩笑的嘛。別那麼緊張啦!」我也回撞他幾下,然後開始呵呵笑。
他也露出安心的微笑。
「我說,柆啊,」我搔搔自己的頭。
聽見我喊他的名字,柆馬上站挺身子,有精神的回應:「是!小的在這!」
「你可不可以答應我三件事?」我在他身旁打轉。
「當然!小姐儘管吩咐!」
「哦?是你自己說的喔,不可以反悔。」
「恩!」他猛點頭。
「只是點小要求啦,希望你能答應。」
他又點頭。
「第一:不要再叫自己小的了。」
「咦?可是…」上一秒滿臉笑容的柆,下一秒瞬間皺起了眉頭。
「我是說:在我的面前。」
趁他還沒反駁,我繼續接著道: 「第二:請你別叫我小姐,叫我諾亞就可以了。」
「但---」
「噓噓噓噓噓---」我將指頭放在他的唇上,示意他別說話。
「我還沒講完呢!插嘴是不好的事,等我說完這些無禮的要求之後再說,好嗎?」我問他。
他癟著嘴,無奈的翻了翻眼珠。
「很好。」我滿意的說。「第三:在我面前。不要那麼不自在,好嗎?」
「我現在就很自在!」他不同意的道。
「你難道沒有朋友嗎?你都這樣對你朋友?這叫自在?你確定?」我質問。
「我沒有朋友。在這世界裡,只有階級高低之分,沒有朋友這種東西。」
「是嗎。那好吧!從現在起,我就是你,柆,的朋友了。」我握住他的雙手。
「…朋友…?」他吞吞吐吐的問,語氣相當備感驚訝。
「恩。」我親切的微笑。
他不自覺的笑了。「朋友…是嗎。感覺真好。」
我同意的點了點頭。
他思索了一會。「對了,諾亞,我有一件事想要跟妳說一下。妳有權力知道的事。」
「什麼事?」我皺起眉頭。
「呃……妳對妳在市區那裡的房子感覺如何?」
「市區?」
「就是……天神大人跟我們其他人說妳就在紅線後面跪下的那個地方。」
紅線?跪下?他是說…….
「啊,你是說那個有天之日的那個地方嗎?」我突然想起,然後又開始懷念以前跟帝在一起的快樂回憶。
「恩,沒錯,就是那裡。」他說。
「他跟你們說我就是那間屋子前面跪著的女孩?!真是的!難怪天之日才剛結束沒多久,有人就跑來把我抓走了!」我忿忿不平的抱怨。
「他叫達瑞司。」
「誰理他叫什麼。」我不屑的哼了一聲。
「好吧。反正重點不是那個。」他說。
「那不然呢?」
「先回答我剛才問的問題吧:『妳對妳在市區那裡的房子感覺如何?』」
我想了幾秒。「恩……客廳很有個性的設計,餐房的風格簡單俐落,但是卻一點不令人感到敷衍,廚房則讓人覺得很安心。而那個臥房……」我舔了舔嘴唇。「是最讓我感到放鬆、愉快,甚至覺得是最熟悉而溫暖的。」
我露出淡淡的笑容。
柆也笑了。「是嗎。其實,那間臥房,正是天神大人所為妳精心打造的。」
「什麼?!」我震驚的望著他。「你是說…那間屋子的臥房,是…塔特他為我而設計的?!」
柆點了點頭。「沒錯。」
難怪那個臥房令我感到很自在…可是……他為什麼知道我想要的房間風格和喜歡的顏色啊?!
「天神大人從很久以前就喜歡上諾亞妳了。」柆呵呵笑。
我癟了癟嘴。這我當然知道,可是我沒辦法愛他呀……我的心裡還有個”他”…
「從人間到現在,他一直都愛著妳。」他指出。
我點頭,一副不在乎的聳肩。「所以?」
「沒有所以了。只是我覺得自己有義務要提醒妳一下,天神大人他…真的很愛很愛妳。」他說。
「恩,我知道。」
柆點頭。「恩,那就好。」
「謝謝你的忠告,柆。」我簡單的道謝。
「不用客氣。那麼,我先走了。」說完,他就快步離去了。
我眨了幾下眼睛,然後便也跟他一樣,往不同的方向離開了。
☾ ☾ ☾
「塔特!」當我正在花園裡走路散心時,我看到塔特呆站在薔薇花牆那,有位擁有一頭金髮男兒也站在那裡,穿著樸實,將超過頸子的頭髮用橡皮筋紮成一束。他正在跟塔特對話。
我往他們那湊近。
「三朵紅玫瑰花!」金髮男人心意篤定的彈了下手指頭。
「明天你能交給我嗎?」塔特擔憂的問。
「我會盡快。」
「恩。別讓我對你失望了,羅斯克。」
羅斯克點點頭。「沒問題!」
塔特也回點了下頭,接著轉身離去。
三朵紅玫瑰?他又在打什麼鬼主意啦?
我看著塔特離開花園,心裡打算著:我去套套看那個叫羅斯克的話好了。
「哈囉,前面的那位男生。」我對羅斯克揮著手,緩緩的走向他。
他轉身望向我,皺起眉。
「請問妳是…?」等我走到他面前時,他這麼問。
「諾亞。諾亞.可蘿納。你呢?」我邊說,邊微笑,試著在他對我的第一印象中增加好感度。
「我是羅斯克.法恩。妳好,可蘿納。」他有點猶豫的給了我微笑。
「喔,拜託。不要每個人跟我初次見面時都這樣好嗎?」我轉轉湛藍色的眼珠。
羅斯克揚起一道眉毛。「怎麼?」
「別叫得那麼生疏嘛,叫我諾亞就可以了。別讓我一再提醒,我都膩了。」
「一再提醒?我才剛認識妳耶。」他指出。
我不在乎的聳肩。「每個人都要我這麼提醒,煩死了。」
「好吧。諾亞。」他咧嘴笑了。
我也露出鼓勵的微笑。「就是這樣。感謝您的配合。」我半開玩笑的道。
「妳真有趣。」
「不用你說我也知道。」我哈哈笑。
他也微笑了一下。
「喔,對了。」我裝作不經意的樣子。「剛剛塔特來找你要做什麼啊?」
才剛問第一句話,便被他給拆穿了。他馬上皺起眉頭,笑容瞬間消失無蹤。「塔特?妳怎麼會叫天神大人塔…」
啊。露餡了。我心虛的狂眨眼睛。
他看到我一副心虛的模樣瞪大了雙眼,還倒抽了口長長的氣。「妳…妳是天神大人的---」他馬上閉緊嘴。
「---的什麼?的女友?的皇后?隨便你怎麼說。反正我絕對會否認的。」我哼了哼。
「呃…我---要去工作了…再見。」他提起在腳旁我一直沒發現的澆水壺和生鏽的大剪刀。
「你是這兒的園丁?」我好奇的問他。
羅斯克猶豫的點頭,回應:「沒錯。有什麼有關花的問題都可以問我。」
「哇,真有自信。」我說。「還是該說你真自大?」
「有自信就足夠了,謝謝。」他癟嘴。
我笑了。「是嗎。」
「恩。」
我跟他道了聲再見,先離開了。畢竟這種情況我也套不到話了,根本是異想天開。
「等等。」羅斯克突然抓住我的手。
「妳比較喜歡黃色還是紅色?」他問。
這是什麼怪問題啊?
我想了幾秒。「…應該是黃色吧?怎麼了?」
他伸出一根指頭要我等一下,並從一塊花地上溫柔的摘了一朵漂亮的黃色花兒。
他將花兒拿在我眼前。
我困惑的看著他。
「送妳。」他把花遞給我。
「送我?」怎麼這麼突然?
「恩。這是水仙百合,象徵的是喜悅、期待相逢。」
我愣了一下。「所以我該收下嗎?」
他歎息。「如果妳認為我們是朋友,就收下。」
聽他這麼說,我馬上把花搶了過來。「答案夠清楚了吧?」
「很清楚。」他輕聲笑了兩聲。
「那,我走囉。」我揮手向他道別。
他也揮揮手。「再見囉,諾亞。」
「再見,羅斯克。」我也回應道。
我邊微笑,邊離去。
第一次,我感覺到,這裡還是有人願意接納我。